趴在莊羽懷裏, 就有那麽點昏昏欲睡的感覺。他的體溫微熱, 屬於他的獨特氣息縈繞在她周圍, 是很淡的檸檬味, 特別安心。不一會兒，又睡著了。莊羽摟緊她, 輕輕攏了攏她的頭發, 低下頭，懷裏和抱住他整個世界一樣, 有說不出的滿足。

路途有一點顛簸，她睡了半個多小時迷迷糊糊醒過來, 擡眼看一看，莊羽就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, “還困是不是？再睡一會兒就到了。”他手輕輕拍撫江顏的背，她就又將頭埋在他懷裏，睡著了。真的平時難見這樣的莊羽, 他並不會輕易表現出來他的溫柔。盡管長得很有鄰家大哥哥的氣質, 但是更多是嚴肅著執行任務、訓練，極為能吃苦, 話也不多，可能有時候也會表現得有點內斂，但決計不是如此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，眼睛裏有光。看看莊羽就知道什麽樣子了。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,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江顏。

下車的時候怕冷熱交替一下子江顏就感冒了, 車子停了一會兒, 讓江顏清醒清醒。“把鬥篷裹好了，待會兒感冒了怎麽辦。”雖然知道江顏也能照顧好自己，但他總忍不住想要多做一點什麽，再為她多做一點什麽。江顏也聽話，大紅色鬥篷帽子縫著白色的大毛領，她將帽子戴好，裹緊了鬥篷，系好。

這次她背著古琴，還有厚厚的十幾本古籍書冊，以及筆記本，整理《輪回·山海萬盛》也是很浩大的工程。扶搖說這種全民信仰，給神農他們提供的信仰之力更純粹，也更容易讓他們覺醒。只是過渡到江顏身上的略少，對此她表示並不介意。

扶搖都覺得江顏很奇怪，人多多少少都有私心，有不滿足的時候，她也見慣了那種貪婪不止的人。江顏完全沒有，她對財帛不動心，對名望不動心，甚至對於信仰之力這樣的天大的好處也不動心，能舍則舍，完全沒有負擔。哪怕是吃了苦遭了罪，捐錢捐物躲名聲是毫不猶豫。

她曾問過江顏這個問題。“除卻生死，再無大事。”江顏笑著搖搖頭。“對我來說，莊羽活著，已經是這個世界給我的最大的恩賜了。”這是這個世界給她最大的禮物，因為這份無與倫比的幸運，她不管舍棄多少都甘之如飴。

年少無知，最難躲的就是一個情字。少年人貪心，左右逢源的代價太沈重。可能換了別人，大不了玩了一圈兒要不然破鏡重圓，要不然此情可待成追憶。但對於前世的她，是追憶都不能夠了。如果生死都不算距離，這個世界怕是沒有天埑。“為什麽？”其實扶搖還是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情感，愛和不愛好像很難區分。

“人心很覆雜啊，有的時候，人類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。”要的越多，失去的越多，越是得不到，越想要。一面期望著，一面失去著，鮮血淋漓。等意識到了，等後悔了，就長大了。所以成熟往往要面對很多，要失去很多，要付很多從沒想過的代價，而有些錯誤看起來輕描淡寫，而後就畫作最鋒利的刀刃，直指心臟。“所以你愛莊羽嗎？”扶搖有點小八卦，她就笑著點頭。

“我終於，從地獄回到人間。”

其實到現在她也沒有弄懂前世對於李堂到底是什麽情感，有時候可能真的是會吃了沒有談過戀愛的虧。想一想普通女孩子，有沒有高中的時候被一個長得略帥的男孩子哄著追求過，在別人的嘴裏眼裏是被艷羨的一對兒，可能沒有弄懂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啊，在大家起哄中半推半就的在一起了。何其相似。最最不該的，就是搖擺不定傷了另一個人的心。可能如果莊羽和她多一些相處的時間，事情都不會變的那麽糟糕。

別人挑撥有錯，刻意誘惑有錯，但最最有錯的是她，江顏對著一點從不逃避。這個時候的莊羽沒有再經歷過這些，江顏也永遠不會同樣的錯誤犯第二次。這個錯誤她註定沒有辦法道歉，也沒有辦法彌補，現在過好每一天，往前看就是對於曾經的一切最好最好的交代。

扶搖開始以為她這樣寵著莊羽，幾乎對他的決定沒有意見，休假臨時任務泡湯不生氣，把請假的機會讓給別人也不生氣，是因為愧疚，但是江顏卻告訴她並不是。“不是所有的事情就混為一談的。我是真的不覺得這些有什麽。如果我只是因為愧疚想要彌補他，我沒有必要和他結婚的，哪怕分開難過一點，比糟蹋他的真心要好。”如果只是愧疚，江顏覺得遠離莊羽的生活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，一個因為愛，一個因為愧疚，兩個人在一起是互相消磨。“我是因為真的覺得他做的對啊，軍人嘛。或許比以前看的通透太多，日子沒那麽難過啊。我也不是小孩子了，一哭二鬧三上吊他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，又何必呢。而且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呀。”

之前是因為劉芷的形容加上確實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，誤會累積爆發，這輩子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，忙活起來，倒也不是非黏在一起情情愛愛的不可。偶爾團聚在一起感情還充實很多，端看把目光放在哪裏了。而且經歷過幾次生死，江顏更能裏體會特種兵的艱辛，和他們存在的意義，眼界決定了境界，江顏已經被慢慢改變，和以前不再是同一個她。

掰扯明白了扶搖也就不糾結了，人類的情感有的時候很單純有的時候很覆雜。弄不弄的明白都沒關系，反正她只懂得江顏是因為喜歡才和莊羽在一起，而不是因為愧疚。這就足夠了。江顏所的很對，如果因為上輩子的愧疚，這輩子就硬和莊羽捆綁在一起，才是糟蹋了他的真心。犯了錯改過來就好了，有時候她也會把事情想得很覆雜，像是一個疙瘩，解開就好了啊。反正現在莊羽很喜歡江顏，江顏也很喜歡莊羽，小兩口甜甜蜜蜜的，管那麽多，前世都不知道被改成什麽樣子了，扶搖也不去操那個閑心。

莊羽有沒有原諒江顏呢？如果沒有扶搖就不會出現了。不過這一點，扶搖也不打算告訴江顏，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就得了，她也不去多嘴多舌。其中玄妙的地方總有一天兩個人都會發現，這才是這個世界最奇妙的事情。

下午莊羽回來的早，江顏坐在那兒看書。“不困了？”他脫下外套，坐在她旁邊。“以後別在門口散寒氣，我沒有那麽嬌貴。”訓練完之後，莊羽都會站在大門口，等身上寒氣散的差不多了才進屋，江顏叮囑他好多次，都還是依舊，很無言的溫柔。

她倒進他的懷裏，“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？”她用眼睛睨他一眼，莊羽輕咳一下，“身上多了三道疤。”江顏就“嗯”了一下，“還行。家裏不用擔心，我一個人吃飽全家都不餓，咱媽咱奶奶身體都倍兒棒，咱爸更不用說了。”她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家裏的情況，“請不了假也沒關系，想我了給我打電話，我就來看你呀。”她抱住他，仰頭親他一下，“反正我也沒什麽大事情做，不用覺得請不了假就是對不起我，我才不生氣呢。”

我知道。莊羽心底輕輕說，我知道你不會生氣。可他還是眼眶紅了，真的沒有比他家小姑娘還讓他喜歡的人了，恨不能把心掏給她的喜歡。他其實知道，他們的開始，是他一廂情願，靠著江陌牽線。從相見到訂婚，他家小姑娘一共跟他加起來相處不到半個月。從訂婚到結婚，他們真實相處起來的日子，都能夠上閃婚的標準，一個月都不到。換誰都熬過來？新婚第幾天才，他們至今，連婚紗照都沒有。每一年他家小姑娘都千裏迢迢背著包裹來和他過年，一年掰著手指頭見幾天？連吵架說句實話，連吵架的話題都沒有。兩三年加起來，在一起的時間都沒有三個月。

這不是正常情侶夫妻該過得日子，每一個難以入眠的黑夜，她沒有人哄，在雨天雪天，異地戀好歹能有個提醒，她連電話接到的都太少。相思苦熬，換個人怎麽會不委屈，這個愛人有，又或者沒有，好像都一樣。面對生死驚魂，連個擁抱都不能給的愛人，執行任務連眼神都不能對的愛人。莊羽的委屈是他自己的選擇。“這也是我的選擇啊。”江顏察覺到他的難過。其實這日子，未必比劉芷形容的好，但是她並不難過，不知道算不算進步。

所謂的“對不起”要換一個角度，莊羽也能算是無時不刻不在保護江顏，只是另一種方式。她或許會一個人走夜路，但是這條路，因為他們的努力，更安全，沒有生活在槍林彈雨朝不保夕之下，已經是另一種幸福了。生活總要面對柴米油鹽，面對現實，有能過得好的，也有不如意的地方，像是他們，看著好像都不錯，其實聚少離多也有很多時候都難過。有的時候江顏也會睡不著的時候看著天花板，想起他來。天一亮，忙一忙別的，就把相思忘了。

“別去想太多，我的日子那不比大多數人都好過啊，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，一丁點兒負擔都沒有，好著呢。”見不得他難過，江顏笑著捏了捏他的臉。有些感情不用一直說，也不用天天黏在一起，可就是不會淡。“我知道。”他嘆了口氣，把人抱緊一點，他總喜歡把江顏抱的很緊，好像這樣，他們就會一直一直不分開。

傻子。江顏美滋滋的，還要小小的嫌棄他一下。“再過一年是不是就能申請隨軍了？”感覺隨軍之後應該也差不多，他們雖然不說一年到頭都有任務，但是還有到船上拉練的時候，也不會總待在基地裏面，船上的訓練好像也不能帶家屬，能比現在多一些相處的時間總沒錯。“嗯，還有一年。”雖然時間過得很快，但是還有的熬。

軍營過年感覺每年都是一樣的，今年的跨年夜下起了大雪。雪花洋洋灑灑，在暖黃色的路燈下十分好看，軍營一片靜謐了此時。這幾年提倡環保，也看不到煙花，哨兵站的依舊筆直，在燈光下恍惚朦朧。“總怕你覺得無聊。”莊羽坐在她旁邊，兩個人在那兒看著夜景。“在家裏你不也發現我是個無聊的人嘛，我感覺在哪裏都一樣。”她笑著，“也不愛玩手機，也不打游戲，也不看電視劇綜藝。沒事兒彈個琴唱歌戲，最近整理一些神話資料，整理了一本書，打算做一個系列出來。我就這麽無聊，還好和你在一起你也不嫌我悶。”但是她就是這樣一個安靜的性格，也不愛多話，你說我就聽著。

沒什麽太喜歡做的事情，但是喜歡的事兒一定非常認真的去做，而且很堅持。其實這樣的人這樣的做派真的算不上什麽有趣的人，但肯定他們都有一個富有的靈魂。“怎麽嫌你悶，你不嫌我無聊就不錯了。”這兩個人彼此彼此，面對對方還有的聊，莊羽真的是那種能把天聊死的純北京爺們，雖然他被管教的沒有那麽痞。誰也別嫌棄誰，這不知道算不算天生一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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